殿下

五月中旬的夜晚，我在寢宮內輾轉反側，幾個小時嘗試入睡未果。守夜的侍衛和宮女悄悄地打起了盹，淡淡地入夢。我對他們的態度一向寬容，從不在沒有必要苛求的小事上為難他們。

當然，我不完全是因為體諒仆從，更重要的原因是夜裏睡不著的時候，我可以偷偷溜出去，去後苑裏賞月看花，詩情畫意。

踏月而行，盈著白玫瑰的香氣緩緩歸矣，而後安然入睡。

不過大多數時候，我都被他們告狀，隨後被那個負責看管，教導我的人抓回去乖乖睡覺。

“塞翁失馬，焉知非福啊。”我心裏暗自嘟囔，雖然賞不了我最喜愛的白玫瑰，但常常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地收獲了一株帝都之花，尤為賞心悅目。

我會向他抱怨，而且次次是相同的問句，不過他從未表現出不耐煩，反而用溫柔的神情和話語來安慰我。

“葉瑄，我睡不著……為什麽不能出去？只是賞景怡情而已。”

他取下披風，蓋在我身上，說道：“殿下……夜裏容易著涼。”

“那我穿厚點不就好了？”我眨了眨眼，向他詢問這樣是否就沒有“宵禁”了。

葉瑄微笑著搖了搖頭，推開我寢室的大門，走到床頭打開一盞夜燈，燈光微茫，暖黃的色調讓我覺得很舒適。

“受先帝所托，我的職責，除了在殿下登基前教導和輔佐您以外，就是護您周全，不讓殿下有一絲一毫的閃失。”

“葉瑄，我不是溫室裏的花朵。”我在床邊坐下，被褥舒適柔軟，我的心也有些飄飄然。

“我雖生在佛羅蒂克，生在拜伊蘇皇室，從外表看，我不過是個不谙世事，天性純良的公主，受著母親與王公貴族的庇護，天下萬人的景仰，眾星捧月……”

一陣微風吹過，遮擋月亮的薄雲被吹散開來，月光從窗外一點一點地灑落室內。我起身，淌進月華裏，目光穿過玻璃瞥見林苑的一角，隨後轉身面向葉瑄。

“葉瑄，可你應當知道，我是怎樣一個人。”

可你應當知道，後苑是白玫瑰的荊棘林。

我將一只手遞了出去，在月明與昏暗的交界處，葉瑄輕輕地牽過我的手，帶我回到床邊。

他很小聲地回覆了一句：“臣…知道。”

葉瑄服侍我在床上躺下，他替我蓋好被子，困意漸漸湧上來，但我的私心並不想讓葉瑄就此離開。

我於是問道：“那葉瑄要怎樣補償我呢？總不能就這樣離開了吧。”

“殿下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麽。”

小夜燈的光線氤氳，甚至有些暧昧旖旎，銀白的長發如流水般散落在我身側，好像毫無防備。

下個月是我的加冕禮，我突然起了打趣葉瑄的想法，不知廉恥地“命令”他道：“衣服脫掉，陪睡。”

葉瑄的瞳孔微怔了怔，隨後他陷入沈思，良久才重新看向我的眼睛。他巧妙地避開了我悉心設置的“陷阱”。

“睡不著的話，我可以為殿下讀詩。如果您感到孤單，我也可以一直守在這裏。”

“好啊，就這樣，兩者都要。”我十分厚臉皮地縮進被窩裏，等著葉瑄為我讀詩，伴我入睡。

“殿下想聽什麽？”

“讀一篇葉瑄最喜歡的吧。”我睜開一只眼，看了看他。

“好。”他沒有拿書，他已然將那幅詩篇背誦得十分流利。

“我應該相信還有別的。其實都不可信。

只有你實實在在。你是我的不幸

和我的大幸，純真而無窮無盡……”

葉瑄朗誦完最後的詩篇，你早已熟睡，他為你理好被子，俯下身在你額間留下一個精靈般不著痕跡的吻。

他關上小夜燈，輕聲說道：“晚安，殿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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